零時政府的黑客松是如何煉成的?三之三

Holok
6 min readMar 20, 2019

本文原載於明報世紀版二元對坐專欄,請登入閱讀。

文:吳天賦、陳可樂

前文講到台灣零時政府的黑客松活動參與者之多元化,這是有其歷史原因。比如說,在太陽花學運後便有一波「科技素人」隨著零時政府的資訊整理平台而湧入社群,促使社群要急速定位一套具體的參與指引以應付對社群共識不暸解的新參與者。同時由於台灣有基建問題,每一次天災人禍之後都迫使民間要自發組織救援,例如「八仙塵爆」、「高雄氣爆」、「花蓮地震」皆屬此例,而很多透過網絡參與救援的志工,便順理成章地留在社群之中,成為隨時「填坑」的人手。

我們認為,零時政府的成功,並不止於其自身的獨特性與過人之處,而與整個社會對創新的開放氣氛以及普及科技識讀率有關。

在台灣的期間,我們受邀到一位台灣朋友的家中,參與一個民間自發的APP開發交流會。這個聚會跟g0v 黑客松不同的地方是,是它的主要受眾,是工程師和設計師,旨在促進他們之間的互動。而活動的參與者,又會被加入一個只屬這間屋的APP當中,叫作「伴居本」。當中會有報告板,活動資訊以及出席者用QR掃𣈴簽到的功能等等。主辦者沈柏均Jerry是一個浪漫的工程師,曾經為女朋友打造了專屬兩人的App, 只有一個功能:在想念對方的時候推送震動。他認為,科技也可以促進在地社群的連結。例如他做過一個叫「台北螢火蟲」的app, 讓方圓一公里的人匿名分享心聲,這就可以讓都市寂寞人有一點點慰藉,知道附近也有人面對不同的煩惱。

分享活動開始時,Jerry先叫大家都分享手機上一個別人不會用的app藉此介紹自己,從而開始進入當天的話題。因此大家都分享了一些比較不為人知的app。例如有Cestlagreve, 是一個收集整個法國正在發生的工業行動,令罷工更有組織。 還有Mag. Light,是一個把手機鏡頭變成放大鏡的app。這個過程也揭示了設計師選擇Apps與工程師的標準很不一樣。比如說記賬App, 設計師毓佩選的是 Daily Pay, 一個「只是記賬」的app, 介面就是當天的預算與支出,沒有其他了。但Jerry 選的是「記賬城市」,把日常記賬的頻繁度化為虛擬城市建設。因為對Jerry 來說,記賬這件事最難就是持續,而遊戲化就提供了誘因。毓佩對「記賬城市」的意見則為,每筆登記都要太久,而且有很多對她而言不必要的詳情。

之後Jerry就從快速編寫app來正式開始當天的討論。他說他以前只是一個前端工程師,後來發現有很多前端的要展示的東西都要靠後端來修改來配合,後來更要自已設置服務器,成為全端工程師。

我覺得Jerry應該是有對當天的參加者背景進行過研究才定出接下來要討論的題目。因為當天參加者的比例是2位全端、1位前端、2位PM和2位設計師,讓大家都有機會了解對方的專長和功能。Jerry 以寫手機作為出發點,介紹設計師常用的prototype軟體,讓工程師能在視覺上了解設計師想要的效果,從而更精準地實現功能。最終,促使開發過程中兩種不同專業更了解對方,日後也能更好地協作。

這種活動在台灣絕非孤例,而是每日都有民間自發的科技分享,凝聚社群。當工程師聚會時也不忘提及開源的好處,在網上貢獻開源項目自然更踴躍。

香港每年也有大大小小的科技論壇、高峰會等等,甚至不少企業與大型機構也舉辦黑客松,為何社群活躍度不比台灣呢?在零時政府黑客松中,參加者蕭新晟提出一些臆測︰工時長,薪酬高(也引致機會成平更高)。他表示,同樣的情況也反映在紐約的社群當中,使得當地黑客松也萎糜不振。

勞動條件似乎扮演相當大的角色。有聲音認為,黑客松的無私貢獻與免費勞動,只差一線。一些大型企業透過舉辦黑客松,以些微獎金收割了學生的解決方案,反倒可以省下本應聘請專業顧問公司的顧問費。

天下雜誌於本年六月便引述了Sharon Zukin 和Max Papadantonakis的文章,〈Hackathons as Co-optation Ritual: Socializing Workers and Institutionalizing Innovation in the “New” Economy〉批評黑客松活動以理想及浪漫吸引年青人,實際上是無償勞動。作者指黑客松這現象自2008年經濟危機後出現,在工作不穩的背景下,與日趨嚴峻的工作零散化同出一轍。

無獨有偶,學者張少強、崔志暉在《香港後工業時代的生活故事》一書中便以三位科技界工作者的故事,突顯出勞動條件倒退下科技人的無奈。包括公司對科技的態度保守而令從業員無用武之地、外判成風而使資訊科技工作只餘下技術支援。張少強表示︰「知識階層在香港,以至電腦及資訊溝通科技人才都是沒有如別的後工業社會,或貝爾的原有理論斷然那般,帶領社會經濟發展,反而更在配合資本,受到資本支配。首屆香港特區政府曾在經濟低迷之時,一度高舉資訊科技作為重振經濟的一項政策,可是香港特有的後工業社會就是以不太需要追求科技創新的文職活動為主,沒有以嶄新科技來推動業務的發展意欲,結果,電腦及資訊科溝通科技行業在香港總是未能蓬勃,官方的相關政策收效亦見甚微。」隱隱也為現時資訊科技從業員自嘲為「IT狗」描繪了背景。

無怪乎,一些參與香港黑客松的工程師打趣說,一星期都在編程已經很疲倦,再花上一天假期參與黑客松活動,感覺似是加班。也有不少工程師在下班後便完全不想編程。因此,自行定義在社群活動中希望得到的得著(磨練技術?日行一善?)便十分重要,可以避免被剝削的感覺。

在大環境未改變,甚至可能日益惡化下,公民科技社群恐怕只能且戰且走,慢慢摸索發展方向了。

策劃︰

開放文化站(Staion for Open Cultures)是一個以科幻故事《星際特工》為藍本的同人誌計劃,以外星人珍珠族的身份持久耕耘公民科技社群。科技急速進步,人類在世界的位置,已非不可或缺。本專欄旨在提供一個沉浸於科技一代回望的經驗,思考科技對我們生活及既有人文理念價值的共融與衝擊,迎接一個沒有「我們」的未來。

零時政府的黑客松是如何煉成的? 三之一

零時政府的黑客松是如何煉成的? 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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